小 院 情 懷

2013-11-27 15:44:00 來源:臨汾新聞網(wǎng)

王友明

 

客居在外已經(jīng)整整30載,但故鄉(xiāng)的小院,卻常常讓我魂?duì)繅衾@。

這處小院是80年代初期,我們兄弟三個分家時修建的。當(dāng)時,這里是一個大土坑,坑里堆滿殘磚碎瓦,面積也只有標(biāo)準(zhǔn)宅院的二分之一。所以選中這個地方,是因?yàn)槠抻X得離伯父家近,有個事好有個照應(yīng)。為了墊平大土坑,年愈七旬的父親、妻子和小弟,在寒風(fēng)刺骨的冬天,每天用人力車?yán)?0余趟,就連大年初一也沒有得到完整的休息。一直忙乎了三個多月,才把大土坑墊平夯實(shí)。秋天,便著手蓋屋修院了。對農(nóng)人來說,秋天是個繁忙的季節(jié),既要收,又要種??缮w屋修院對于無棲身之所的妻子女兒來說,又是頭等重要的大事。因而,父親、妻子和小弟,不辭辛苦,邊忙碌收秋種麥農(nóng)活,邊操持蓋屋修院事宜。我得知消息趕回家時,3間北屋已經(jīng)蓋起,只剩下鋪地面、灰墻、打圍墻等掃尾工程了。

許是操心過度,亦或農(nóng)活太累,父親和小弟同時病倒了。心急如焚的我,只好跑東家奔西家,請求鄉(xiāng)親們幫忙。所到之處,有求必應(yīng),令我著實(shí)感動不已。在鄉(xiāng)親們的熱情幫助下,掃尾工程終于完成了。盡管墻是八寸的,窗戶也很小,門是古老的板式黑漆扇門,院落很狹窄,屋內(nèi)地面是用半拉磚頭鋪就的,與鄰居那高大漂亮、精巧雅致的紅色瓦房相比,確實(shí)是顯得太低矮破舊了,但我們畢竟擁有了一處小院,那3間小屋也可為妻子女兒遮風(fēng)擋雨了。立于這和著心血、和著汗水修建的小小院落,我們都心滿意足地笑了。

由于急著居住,父親教給我一個讓潮濕的墻壁速干的辦法:用火烘烤。我和妻子趕忙拉來兩大車棉花柴,在屋里點(diǎn)燃起七八個火堆。經(jīng)過三個晝夜的烘烤,潮濕的墻壁真得被基本烘干了。搬家那天,我們放了好幾掛鞭炮,以慶賀喬遷之喜。安置好簡陋的家,我和妻子又在小院里栽上了3棵槐樹,1棵棗樹。幾年過去,槐樹就枝繁葉茂了,棗樹也開花掛了果,為小院帶來一派勃然生機(jī)。

每年初秋探家時,一到晚上,我和妻子、女兒,或在樹下吃飯,或在樹下聊天,或在樹下干活,小院總溢滿濃濃的親情。早晨的陽光灑滿小院,更富有一種鄉(xiāng)村情韻:雪白的公雞站在墻頭上,伸著脖子打鳴;鄰居家的小狗守在門口,搖頭晃腦地叫個不停;槐樹葉子上,兜滿夜里落下的露水珠兒,風(fēng)一刮,噼哩叭啦往下滾,像掉下一串串銀豆子;掛在屋檐下的辣椒,在晨陽的照射下,閃著紅紅火火的光……生活在這個小院里,感到格外的愜意。后來,妻隨了軍,父母便搬到了這個小院里居住。雖說人老了,但父母還是把小院收拾得利利落落。

已卯年底,我回家過年。到家時,已是日頭偏西了。斜陽下,我看到小院里是那樣的明亮、整潔。除夕那天,我親手把紅色對聯(lián)貼在門上,把福字貼在屋內(nèi),并在屋門口和街門口安上電燈。夜幕降臨后,通明的燈光,映照著紅紅的對聯(lián)和潔凈的小院,為故鄉(xiāng)的年意營造了一種祥和紅火的氛圍。因我在家,前來串門的鄉(xiāng)鄰和拜年的親戚很多。從初一到十五,每天客人不斷,小院始終沉浸在一片喜氣之中。年邁的父母,此時也仿佛年輕了許多,立于院中,迎來送往。望著笑容滿面的父母,我的心湖也綻開了開心的浪花!

千年6月,母親去世?;厝ケ紗实奈?,一踏進(jìn)那座小院,便有一股悲涼的感覺。似乎那座小院隨著母親的離去蒼老了,那座老屋也隨著母親的離去坍塌了。送走母親,我用了兩天時間,揮汗如雨地把小院又打扮一新。父親不愿意到弟弟家歇宿,依舊住在這座小院里。可國慶節(jié)放假時,我回到僅僅別離4個月的故鄉(xiāng)小院,看到的卻是一個意想不到的景象:這里已是人去院空,大門緊緊地關(guān)閉著,那把已銹跡斑斑的鐵鎖,孤獨(dú)地“臥”在門栓上。院落之中雜草叢生,垃圾遍地,猶如足跡罕至的荒原,滿目蒼涼。那座低矮的老屋,像一個打盹的老人似的倦伏在3株槐樹枝下,孤苦伶仃。我心中一陣發(fā)酸,淚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風(fēng)兒擦過寧靜的小院,槐樹葉隨風(fēng)翻飛,滾落在腳下,我的耳邊,突然響起唐人李商隱那“衰草滿庭空佇立,清風(fēng)吹袂更長吟”的感嘆。踩著茂密的雜草和厚厚的落葉,我走進(jìn)老屋,一股嗆人的霉味撲鼻而來。環(huán)視屋內(nèi),到處都是亂亂的,桌子上、床上、土炕上全是一層很厚的脫落下的墻皮。屋子?xùn)|南角已嚴(yán)重漏雨,仍不時有水滴叭噠、叭噠地落下。屋頂、屋角遍布著蜘蛛網(wǎng),還不斷地看見老鼠亂竄。目睹此情此景,一片孤寂和凄涼的烏云籠罩在心頭。

愣了片刻,我便開始動手打掃老屋,收拾小院。妻說:“又沒人住了,還費(fèi)這勁干啥?!蔽液蹨I說:“看著這亂糟糟的院子,心里難受啊。要是母親還在,父親還住這里,咋會成這個樣子?!”妻見我動了感情,便不言語了,也幫我收拾起來。傍晚時分,父親拄著雙拐走了進(jìn)來,看見小院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容顏,憨厚善良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蒼涼的笑意。忽而,一只鳥兒在槐樹枝頭凄切地叫了幾聲,仿佛在訴說它的孤獨(dú)悲涼之感。父親說:“院里沒人住,很快就會毀的?!毕氲讲痪玫膶?,這座小院就要被風(fēng)雨侵蝕,我的心便隱隱作痛。

啊,故鄉(xiāng)的小院,無論你的命運(yùn)如何,你都是一幀蘊(yùn)意深厚的歷史插圖,將永遠(yuǎn)鑲嵌在我記憶的扉頁……

(原載《山西工人報(bào)》眾聲周刊2001年1月6日,《臨西報(bào)》副刊2001年6月18日,《山西日報(bào)》時尚周末2001年11月30日)

責(zé)任編輯:秦芳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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