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屏和丈夫懷念父親
臨汾新聞網(wǎng)訊 時近清明,細雨霏霏。今年,是我市曲沃縣一位烈士百歲誕辰,我們一同來聽一個故事,緬懷這位先烈。這個故事在歷史長河中,也許連個漣漪都算不上,可是,在一個家族的記憶中,這卻是他們永遠的自豪。
一個不被相信的女人
“我上小學時,記得每年進入臘月二十以后,村里黨支部和村革委會(文革時體制)都要對村里的烈軍屬進行慰問,由村干部帶領(lǐng)一班領(lǐng)導到烈軍屬家慰問,并送上1斤點心和2斤豬肉。我們小學生也響應(yīng)學校號召,也每年給烈軍屬家抬水表達對烈軍屬的敬仰心意。后來,有一年縣里制作了一個木牌,上書‘光榮軍屬之家’或‘光榮烈屬之家’,敲鑼打鼓送到烈軍屬家并掛在大門口門框正中。凡在部隊服現(xiàn)役或復員的軍人,家門口均掛有此牌。每當這時,村里總有一個大娘(烈士張禮的弟媳)找到村干部,說‘我家也是烈屬’??僧敃r的村干部,不承認他們家是烈屬,所以這點心、豬肉和榮譽與這戶人家無緣,光榮之家’的榮譽從來沒有享受過。”日前,在臨汾市政府工作的苗占德向記者講述了一段印象深刻的經(jīng)歷。
后來,有一次串門到這個大娘家里閑坐,大娘又說起烈屬這個事,并給他看了樣東西。于是,她從衣柜里取出一個用布包著的小四方包,輕輕地慢慢地將包一層層打開,最后露出了兩樣東西,一樣是由西康省西昌縣十八兵團62軍184師炮兵營山炮連寄往山西曲沃縣第五區(qū)焦莊村要求轉(zhuǎn)交“張禮家中大人”收的信函;另一樣是十八兵團62軍寄來的上書有張禮姓名的《革命烈士證明書》,證明張禮在一次戰(zhàn)斗中犧牲,落款時間是一九五零年。
“從那時起,我確信張禮是一名被埋沒的曾經(jīng)為共和國解放獻身的烈士,他家是真正的‘光榮之家’?!泵缯嫉抡f。有部隊寄來的證件,有大紅的印章,可是村里為什么就是不認可呢?
2015年清明節(jié),苗占德回鄉(xiāng)祭祖,看到不遠處立的一塊高大的碑與眾不同,便心生好奇,走近細看,上刻:“顯伯考張府君禮、王孺人風烈士之墓。”見此,不由又讓他想起多年前那位大娘說的話。于是,他又到這家,此時,大娘已作古,其后人人丁興旺,他見到了大娘的親人張秀屏,再次問及張禮的信函和西康62軍184師部隊發(fā)的烈士證明書是否尚存?
烈士的親筆信
張禮烈士的親筆書信
張秀屏從衣柜里小心翼翼拿出了一個鏡框,鏡框里裝著由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政部1983年4月1日換發(fā)的《革命烈士證明書》與張禮的親筆信函。
苗占德告訴記者,從信中可以看出,張禮文筆流暢,措辭精當,筆跡優(yōu)美,是當時少有的有文化的人,也是一位思想先進、目標高遠、文化素養(yǎng)較高的中國人民解放軍戰(zhàn)士。
原來,1949年4月太原解放時,張禮被俘參加了62軍,成為一名光榮的解放軍戰(zhàn)士。后來,在經(jīng)過被解放人員太谷受訓學習后,他的思想發(fā)生了很大變化,信中他說“才明白(在)中國誰是群眾真正(的)恩人誰是人民的仇人,哪一條是光明(大道)哪一條是黑影路線,我才把這些地方分析清楚……”思想有了突變,張禮下決心要為人民服務(wù),為祖國解放立功,以求“人民民主、統(tǒng)一、自由、平等、幸福的日子……”。
太原解放后,1949年6月,張禮隨解放軍部隊南下,路經(jīng)曲沃縣侯馬鎮(zhèn)時(當時侯馬屬曲沃縣管轄),在地方政府勞軍演出現(xiàn)場,張禮看到臺上一演員很像弟媳之弟,散戲后,張禮特地上臺相見,確認那位演員就是弟媳之弟,并托付其給家里捎了一封信,信中十分堅決地表示要把中國解放,求得全國勝利后再回家。
由于以前隨部隊行蹤不定,張禮無暇給家中寫信,部隊解放西昌后,駐地相對穩(wěn)定,張禮再次思念起遠方的家鄉(xiāng)和親人,那里有他尚健在的父親、親愛的妻子和可愛的女兒,于是,他寫了封飽含深情的家信,同時在信封背面,留言“接到信后火速來信為盼”,落款日期為“1950年7月4日”。
“這封信應(yīng)該是父親寫好了之后,還沒有來得及寄出就犧牲了,因為,信封上寫著‘張禮家中大人親收’幾個字,如果是他發(fā)的信,斷然不會這樣寫,肯定會寫爺爺?shù)拇竺S纱朔治?,父親可能是剛剛寫好信就接到命令,在執(zhí)行命令時犧牲,部隊將信寄回來,同時,寄回來的還有一份《革命烈士證明書》?!睆埗Y的女兒張秀屏手撫遺信淚眼婆娑。
親人外出,杳無音信,生死兩隔。多年來,家人承受著不被認可的委屈,以一封書信和一份證明為慰籍與信念。
一個被媽媽保守多年的秘密
近日,在張秀屏家中,記者見到了那個特殊的鏡框。
張秀屏撫摸著那封親筆信,未開口,淚雙流:“父親走的時候母親已經(jīng)懷上我了,后來,母親精神失常,和爺爺相繼離世,留下我和姐姐無以為生,善良的叔叔嬸嬸就收養(yǎng)了我們姐妹,因為我當時還在襁褓之中,從學說話便稱呼他們?yōu)榘职謰寢?。后來,叔父母又相繼生了四個女兒,我們共姊妹6人,唯獨姐姐不叫父母‘爸媽’。姐姐出嫁后,因為家里沒有兒子,爸爸媽媽讓我招親。多年來,我一直以為因為我在五姐妹中最大父母才這樣決定的。直到2014年母親去世時,她才告訴我一個驚天的秘密,原來,我并不是她親生的……”這時,張秀屏才明白,叔父母當初讓她招親,原來還有讓張秀屏“一人頂兩門”的意思。雖然與親生父親從來沒有見過面,家里甚至沒有父親的一張照片、一張畫像,但是,一提起父親,張秀屏還是止不住地流淚,她說:“這種骨肉親情,不由人?!蹦晟贂r,張秀屏并沒有享受“父親是烈士”的榮光,多年后,卻承受著思念父親的痛苦,獨自飲泣。
2014年,張秀屏的姐姐去世,張秀屏夫婦在為現(xiàn)在的父母合葬的同時,又以姐姐的名義,將親生父母“合葬”,為父親建了一座衣冠冢,并為父親立了一座碑。
一份內(nèi)容有誤的烈士證
1961年,曲沃縣政府確認了張禮的烈士身份,并為張家頒發(fā)了“光榮烈士”的牌子,1983年,國家民政部更換了新的《革命烈士證明書》。
從《革命烈士證明書》的內(nèi)容可以看出,張禮生于1916年,曲沃縣焦莊村人。
《革命烈士證明書》“犧牲時間和地點”一欄是這么填的:1949年解放太原戰(zhàn)斗中失蹤”。這顯然是填發(fā)機關(guān)弄錯了。因為,部隊寄回的張禮烈士的親筆信落款日期為1950年7月4日,并且,1949年6月,大軍南下時路過曲沃,張禮曾經(jīng)面見故人。“我曾經(jīng)見過部隊1950年發(fā)的那份《烈士證》,上面寫的是在一次戰(zhàn)斗中犧牲?!泵缋蠋熓挚隙ǖ卣f。
這位名正言順的烈士,為什么曾經(jīng)多年不被村人認可?就此,苗老師曾走訪了村里的幾位老人,據(jù)老人們回憶,張禮1945年前當焦莊村長時,在村民中口碑很好,為村民辦了許多好事。不幸的是,1945年到翼城(太岳區(qū))開會的路上,張禮被閻錫山軍隊抓兵,以后又隨部隊到太原——被國民黨的部隊抓走,怎么會是解放軍的烈士呢?村民們想不通這個道理,正是這份固執(zhí)、耿直而單純的堅守,使張禮烈士的英名埋沒多年。
原來,這就是解放后很長一段時間張禮不被村干部認可為烈士的原由!
出于對烈士的崇敬,苗占德還找了有關(guān)資料,對張禮生前參加人民解放軍后一年零三個月的人生軌跡進行了疏理。
從網(wǎng)上搜索部隊的行進線路得知,1949年6月,張禮隨部隊抵達西安,8月至9月參加了寧夏、青海戰(zhàn)役,追殲馬步芳、馬鴻逵、馬步青至青海。據(jù)許多老人回憶,這次戰(zhàn)役犧牲頗多,有許多人當了逃兵,而張禮卻沒有退縮,彰顯了他頑強的革命意志和精神。
青海戰(zhàn)役結(jié)束后,1949年12月,張禮隨62軍184師部隊繼續(xù)向西南進軍,期間經(jīng)由甘肅定西、岷縣、西固,于1949年12月3日,通過了川、陜、甘三省交界的摩天嶺,進至四川、西康,一路艱難困苦無以言表。
張禮于1950年3月27日到達西昌,當時西昌剛剛解放,主要任務(wù)是剿匪、恢復生產(chǎn)、鞏固新生的人民政權(quán)。張禮當時是62軍184師炮兵營山炮連的一名普通戰(zhàn)士,在他剛剛寫好家書,還沒來得及寄出就去參加了戰(zhàn)斗,把自己的熱血灑在了西昌大地上,為了信念而壯烈犧牲,英勇獻身……他的烈士稱號,當之無愧,名副其實,他那高尚的精神與烈士英名一樣萬古永存!
記者 韓曉芳
責任編輯: 吉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