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0月20日凌晨，一隊氣勢洶洶的日本兵包圍了忻州代縣以西10公里的小茹解村，村長趙成義被叫到日軍指揮官面前問話。"昨天有沒有看到'八路'活動？"趙成義看著眼前明晃晃的刺刀緊張地回答說，沒有。就在日本兵準備進村搜索時，剛剛進行了無線電檢查的日本通信兵來報告："沒發(fā)現(xiàn)無線電信號。"指揮官一揮手，這隊日本兵一路小跑，去了下一個村……"我父親跟我說，那天我們村沒有被禍害，鄰村一個小鋪子里有兩個人被日本兵捅倒了，后來還有兩個村子也被燒了。"趙喜生是當年的村長趙成義的兒子，他依稀記得父親的描述。就在前一天晚上，八路軍129師385旅769團對日軍陽明堡飛機場發(fā)動夜襲戰(zhàn)，炸毀飛機24架，擊斃日軍100多人。

鹽堿地生出個大威脅

閻錫山于1935年開始籌建陽明堡飛機場，1937年9月初步建成。原本想把該地作為晉北防線的戰(zhàn)略后方基地和空運物資中轉站，但他這個意圖還沒有實現(xiàn)，機場就被日軍占領了。這樣，陽明堡飛機場就成了日軍進犯崞縣、原平、忻口、太原的后方基地和空中中轉站。

“當年的陽明堡機場就在我們村南頭，原來是一片鹽堿地，種啥啥不成，閻錫山就在這塊地方修了個飛機場，后來日本人打進來了，占領了這個飛機場，那時候人們也不知道飛機是個啥，就是有一些去機場當苦力的人回來說，才知道是怎么回事?，F(xiàn)在修過機場的那些人已經(jīng)去世了，也沒人見過當年飛機場的情況，我是聽我父親說，村里人去機場主要是修跑道、挖地洞，那些日本人都住在地洞里，地上也不蓋房子?！?5歲的小茹解村原支書趙喜生說。

據(jù)《代縣革命老區(qū)》一書記載：日軍占領陽明堡機場后，強迫大批老百姓對這里進行了擴建，擴建后的機場規(guī)模由400畝變?yōu)?000多畝，還設有導航臺、水塔、地洞、聚光燈、鐵絲網(wǎng)等設施。隨后，日軍新增飛機24架，忻口戰(zhàn)役期間，日軍飛機每天三架一群、兩架一組輪番起飛，到忻口、太原進行轟炸，對防守忻口的晉綏軍造成嚴重威脅。據(jù)統(tǒng)計，僅晉綏軍201旅每天被飛機轟炸傷亡的人數(shù)就不下數(shù)十名，各部隊的電話線每天被炸斷三四次，陣地上連飯也很難送上去，士兵們不得不反復整修被炸毀的防御工事。

頭頂飛機暴露敵情

1937年10月初，以保衛(wèi)太原為目的的忻口戰(zhàn)役打響。為配合國民黨軍隊作戰(zhàn)，八路軍129師385旅769團從五臺縣東冶村出發(fā)，準備插入忻口日軍的后方。10月中旬，部隊抵達代縣西南、滹沱河東岸，駐扎在劉家莊村。

“這個時候，忻口那兒打得正激烈，769團團長陳錫聯(lián)在蘇龍口村偵察敵情時發(fā)現(xiàn)，公路上汽車不停地運輸彈藥物資，頭頂上日軍的飛機一架一架飛過，從飛行高度和飛行時間他判斷附近可能有機場，于是找來當?shù)卮迕褚粏?，知道了過河十幾里外有個陽明堡飛機場?！贝h新聞中心的李主任說。

就在陳錫聯(lián)到陽明堡機場對面的山上觀察機場情況時，他的望遠鏡里出現(xiàn)了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人，赤著雙腳、神色慌張，陳錫聯(lián)一問才知道，此人正是被日軍抓去修機場的苦工，因為不堪折磨，剛剛從機場偷跑出來，正準備回家。

得知眼前幾人是八路軍，想了解機場內部情況，他就將自己看到的、聽到的原原本本和盤托出。

老革命遇到的新問題

從這名苦工嘴里，陳錫聯(lián)知道了機場的具體位置和大致情況，機場在陽明堡鎮(zhèn)南側的小茹解、下班政、小寨、泊水4村之間，里面有飛機24架，一般是白天起飛去忻口、太原轟炸，晚上就回到陽明堡機場。機場周圍有鐵絲網(wǎng)，四個角上設四道崗哨，每班崗哨有兩個日本兵，機場南面是日軍的駐兵，北面是一排地洞，守軍和飛行員都住在地洞里，地洞后面是汽車運輸隊。機場里大概有200人左右，守衛(wèi)部隊在陽明堡鎮(zhèn)，是日軍香月師團的一個聯(lián)隊。

陳錫聯(lián)回到駐地后，和大家做了戰(zhàn)前分析，認為日軍正忙于忻口戰(zhàn)事，對后方疏于戒備，機場兵力不多、防御工事簡單，不會想到八路軍能繞到他們背后，發(fā)動突然襲擊。

10月19日上午，他給各營下達了作戰(zhàn)任務：全團分三路作戰(zhàn)，3營夜戰(zhàn)能力較強，主攻機場，1營打阻擊，攔住從崞縣來的援兵，2營破壞陽明堡西南方向橋梁，保障部隊后方安全，迫擊炮連和機槍連埋伏在滹沱河北岸邊，隨時準備支援。

“打鬼子八路軍都知道怎么打，但很多人都沒見過飛機，遇到飛機該怎么打，這就成了一個新問題。當時大家七嘴八舌，有的說用柴火燒，有的說用刺刀捅，有的說用槍托砸，還有的說用機槍掃，最后，陳錫聯(lián)經(jīng)過仔細研究后，決定用手榴彈炸，具體做法是把幾箱手榴彈綁在一起，塞進飛機艙內引爆，這個辦法最后讓鬼子的飛機受損很嚴重?！贝h新聞中心的李主任說。

村民帶路潛入機場

“八路軍是沿著滹沱河下來的，到了蘇龍口村開始過河，他們提前都走過這條路，因為蘇龍口的水比較淺，從那兒比較好過。當時找了三個向導，一個領著3營從蘇龍口過河，一個領著迫擊炮連和機槍連從東松章過河，還有一個領著部隊從下政華過。3營過了蘇龍口，又找了下班政村的丁四毛帶路。這個丁四毛，我村里很多人都知道。解放后，陳錫聯(lián)還來看望過他，結果他這個人膽小，以為要抓他，躲在家里不敢出來?！壁w喜生說。

在丁四毛的帶領下，3營躲開探照燈，悄悄潛入機場附近。3營9連直插陽明堡西南方向公路，以阻擊陽明堡鎮(zhèn)、代縣方向的援兵。12連作為預備隊在小寨村附近待命，10連、11連由3營營長趙崇德帶領，越過鐵絲網(wǎng)向日軍飛機靠近。就在離飛機還有30米左右時，一名團干事與日軍哨兵遭遇，隨即發(fā)生激烈槍戰(zhàn)。

“我只聽見趙營長大喊一聲，‘快往飛機肚子里扔手榴彈?！查g，機槍、手榴彈一齊向日軍和飛機傾瀉，很多飛機起火了，火焰把黑夜照得通紅。守衛(wèi)機場的日軍也從地洞里沖了出來，我們展開了白刃戰(zhàn)，打了近1個小時，我們任務差不多完成了，就開始撤離戰(zhàn)場。這時候，趙營長突然中彈了，他支撐著走了兩步，然后跌倒了。我們跑過去扶住他，他大喊‘不要管我，快去炸飛機’說完，就閉上了眼睛?！碑敃r在3營任副排長的龔成文一直忘不了營長趙崇德犧牲前的情景。

“我聽我父親說，八路軍剛剛撤了，陽明堡鎮(zhèn)日軍的守衛(wèi)部隊就到了，機場的日軍估計被打暈了，以為八路軍又來了，雙方開了槍。又打了好一會兒，死了不少人，后來才發(fā)現(xiàn)是援軍，就?；鹆?。這時候，八路軍已經(jīng)走得沒影兒了?！壁w喜生說。

這次戰(zhàn)斗，八路軍769團以游擊戰(zhàn)夜襲戰(zhàn)，擊毀、擊傷敵機24架，殲滅日軍100多人，創(chuàng)造了震驚中外的步兵打飛機的輝煌戰(zhàn)例。夜襲陽明堡飛機場后，日軍數(shù)日未能對忻口前線進行轟炸，有效地配合了忻口戰(zhàn)役。（記者 薄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