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盛夏,正是荷花怒放之際,親臨荷塘,感受荷花的美麗,自然有諸多聯(lián)想。想起古人多有吟荷詠蓮者,不過,仔細(xì)琢磨,吟荷詠蓮者多為江南人。最早的《漢樂府》:“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彪m然作者不詳,但由民歌中的“江南”二字就能斷定寫的是南方。北宋哲學(xué)家周敦頤曾寫出著名的《愛蓮說》。文中說:“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晉陶淵明獨愛菊。自李唐來,世人盛愛牡丹。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yuǎn)溢清,亭亭凈植,可遠(yuǎn)觀而不可褻玩焉。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
噫!菊之愛,陶后鮮有聞。蓮之愛,同予者何人?牡丹之愛,宜乎眾矣?!弊髡咧笔阈匾?,表達了獨對蓮之愛憐之情。南宋詩人楊萬里的詩很多,獨有寫荷者昭著。其中有《小池》:“泉眼無聲惜細(xì)流,樹陰照水愛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還有《曉出凈慈寺送林子方》:“畢竟西湖六月中,風(fēng)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边@兩首詩都是婦孺皆可吟誦的。周敦頤是湖南人,楊萬里是江西人。就連描寫濟南大明湖的著名楹聯(lián):“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在作者不詳?shù)那闆r下,也被推斷為“江西才子”劉鳳誥所作。我不敢妄下結(jié)論說南方多才子,北方無顏色。也許,當(dāng)時比如說西湖等地的確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吟詩詠荷者就多;北地寒冷,不太適合栽植荷蓮,自然,即使有才人眾多,也不能無病呻吟,寧要吟出自己都不知道為何物的詩詞來。這只是自己一時之猜想。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史上的散文大家朱自清先生的散文名篇《荷塘月色》,是作者在清華大學(xué)任教時寫的。清華大學(xué)在北京,屬北方;但作者祖籍浙江,出生在江蘇,也屬南方人。文中所寫的荷塘到底是北方的荷塘還是南方的荷塘,還真不好說。
不過,現(xiàn)在北方的荷花是越來越多了。大城市有專門為了觀賞而種植的荷花,鄉(xiāng)村就更多了,完全是為了利益而種植的。荷,即蓮,這是無法細(xì)分的。為了論述方便,暫且合二為一吧。
我知道蓮,并且對其形成概念,不是從書本上,而是從蓮菜開始的。民以食為天嘛。自小生活在窮鄉(xiāng)僻壤,連吃的水都無比困難,更談不上村中有池塘,池中有荷花。想看到“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蹦呛喼笔峭?。偶爾吃到蓮菜,那還是在清明時節(jié)。大人們要祭祀祖先,就到幾十里外的平川集市上趕集,買來蓮菜若干,為的是給祖宗上幾道好菜,使得在地下等待了一年的先人們打打牙祭。祭獻祖先時,只是象征性地往墳頭上扔三片兩片而已,剩下的還是提回家自己吃。我就是那時候才見到這種帶眼兒的菜,特別稀奇。大人們說,吃上了帶眼兒的蓮菜,長心眼。自己就想,怪不得南方人心眼多、聰明,原來是吃蓮菜吃的。在我們那里把聰明的南方人叫做“南蠻子”,民間到處流傳著“南蠻子”盜寶的故事。傳說北方本來寶物甚多,就是由于“南蠻子”的來臨盜取了寶物,使得地氣受傷,風(fēng)水流轉(zhuǎn)。比如流傳于我們那里的傳說:猛牛蛋被“南蠻子”割了,取走了一只卵,由于發(fā)現(xiàn)及時另一只沒來得及取,這個酷似猛牛蛋的山還在。
聚寶盆被“南蠻子”盜了……這種傳說,在民間都有實證。所以,知道蓮菜帶眼兒后,就大致認(rèn)定了“南蠻子”之所以聰明的原因。這只是插話。
后來直接接觸蓮藕,還是在菜市場上買蓮菜。糊滿泥巴的蓮藕絲毫看不出為何被作家們拿來形容女人臂彎的美麗。即使洗干凈了同樣不具備與女人皮膚聯(lián)系在一起的資質(zhì)。但它就是用來描寫女人臂彎潔白的。
一個偶然的機會,來到了平川農(nóng)村的蓮菜基地,那是一片旖旎的荷塘風(fēng)光。這才真正地與腦海中關(guān)于荷花的描寫聯(lián)系了起來。才真正地贊嘆文人雅士的才華。因此,也就慢慢地喜歡上了荷花。
拋開淤泥下面的蓮藕不說,單說那水面上亭亭玉立的“中通外直,不枝不蔓”的荷葉、荷花,真得讓你流連忘返。月色下有月色下的安靜的美;清晨旭日東升后是一種神清氣爽的美;紅日當(dāng)頭照時更有“映日荷花別樣紅”的美;夕陽西下時,荷花那種將褪未褪的殷紅美得更是無以言表……難怪蜻蜓會時刻停留其上,須臾都不離開。
如果你有閑,同時又善于思考時,坐在荷塘邊就會不斷地妄想,文人愛蓮,倒還好解釋,那令你納悶的是,佛家為何也愛蓮呢?觀音菩薩總是端坐在蓮花之上。佛家念經(jīng)時能達到口吐蓮花之境界。蓮花,真的是耐人尋味的花中獨品。周敦頤說其“花之君子也”,難道就因為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嗎?冥冥之中,竊以為,應(yīng)該還有更深層之含義,只是才疏學(xué)淺,找不出答案而已。
頻頻地走進荷,起先因為攝影,慢慢地就琢磨荷,研究荷,以至于愛上荷。越來越發(fā)現(xiàn)其不同凡響。世上花有千千萬,獨有其居水中,讓人盡賞其美麗時,獨獨又感覺不到其所處的身世。而其水中的藕節(jié)之博大更是支撐其上端之精銳也。這是怎樣的一個結(jié)合體?讓人驚嘆而又難以闡釋的一個奇跡。用佛家的話來說,真是一花一世界。我作為一北方人,也如此地愛蓮,更何況那些才華橫溢的南方人啊。我理解了歷史長河中那些吟荷詠蓮者。
周敦頤說:“蓮之愛,同予者何人?”我可以歸為同類。愛蓮,不僅僅是愛那亭亭玉立的荷葉、荷花、蓮蓬,還有那淤泥中的蓮藕,那才是人們應(yīng)該極度贊美之所在。不怕臟、不嫌惡,扎根水中,一方面滋養(yǎng)著蓮藕的營養(yǎng),同時兼顧著水上荷葉、荷花的炫目嬌艷。這就是蓮之值得尊重的孤絕品質(zhì)和氣質(zhì)。
作者:高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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