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清明時節(jié)說介山

2019-03-30 09:34:58 來源:臨汾新聞網(wǎng)

清明時節(jié)說介山

劉云霞

  從侯馬至翼城,如同溯源而上,從晉國的終點走向始點。

  在那里,最先??恐粋€“剪桐封弟”的故事。晉國的歷史,往往被人們從那片源自歷史深空的桐葉說起。

  這一片似有若無的桐葉曾根系的古唐地,即晉國的源頭,以司馬遷“唐河汾之東,方百里”為圈,一直有著翼城、晉陽、平陽、永安、安邑等多家之爭,而尤以翼城、晉陽呼聲最烈;即使在已被考古的鍬鏟挖出根須、有了定論的今日,在現(xiàn)代晉人的審美領(lǐng)域里,仍愿意將龍城晉陽作為祖籍故里。

  也是,那里有著太多維系晉人情結(jié)的纜樁,有著太多醒目顯赫的實物標注。最具權(quán)威意義的便是晉祠。連宗祠都在這里,家還能在別處?

  但歷史真實,往往與人們的精神感知或?qū)徝烂}絡(luò)相悖。

  “晉之始見春秋,其都在翼,今平陽翼城縣也……所謂成王滅唐而封大叔者也。北距晉陽七百里,即后世遷國,亦遠不相及……況霍山以北,皆戎狄之地,自悼公以后,始開縣邑,而前此不見于傳。唐在河汾之東,方百里,故曰唐叔虞?!?/p>

  按照顧炎武先生所指,翼城就是桐葉封弟的古唐國,晉之源頭。

  說起晉之源的太原與翼城之爭,突然想起源自一位媒體朋友的聽聞:

  晉祠有個翼城村。村里老人都是一口地道的翼城方言。由此,有人推斷,這是一個群落,一個兩千多年前,被戰(zhàn)爭等原因由翼城裹挾到這里的晉人后裔。如果此說成立,那么,這些被裹而來的人,是否就是歲月之風中從晉之源頭飄落、繁衍蔭育的種子群落?

  此說應(yīng)該不堪推敲:時隔數(shù)千年之久,人類各群體有過多少次遷徙、融合和變異?哪里就單會有這一支原汁原味的翼之嫡系在遠離本土七百里之外傳承下來?但它至少說明,歷史是動態(tài)游走中的人創(chuàng)造的,觀察某一歷史現(xiàn)象不應(yīng)限于一時、一地。

  或者說,歷史就是一棵大樹,人們感知到只是四散飄落的葉子,或經(jīng)過后人授花傳粉在相同或不同地域嫁接而成的果子。這些果子和葉子就是人們通常說的故事或者傳說。

  話說的有些遠了。本文要探究的是另一個故事——“焚山尋賢”的發(fā)源地,即介子推歸隱或被焚的綿山所在地。

  “子推言避世,山火遂焚身。四海同寒食,千秋為一人?!碧拼娙吮R象的《寒食》詩,道出了“焚山尋賢”歷史,引出了“寒食節(jié)”之源。

  介子推隨晉文公重耳流亡在外19年,一路歷盡艱辛,忠心之至,以至于“自割其股以食文公”;但晉文公即位后論功行賞時卻獨忘了這位忠烈之臣,因而“子推怒而去,抱木而燔死”。

  一把火,燒掉了一位忠孝仁義之士,國人為紀念他而于其忌日為“禁火”日,是為寒食節(jié)。

  其實介子推并非“被焚而死”;“寒食”“禁火”之習俗在介子推之前早已有之。因而,歷史上的那一把火原本就是子虛烏有的,寒食節(jié)與介子推也并無必然聯(lián)系。歷史的真實是,介子推“逸祿不仕,攜母隱山”,晉文公“遣數(shù)千人以玉帛禮之”無果后,遂環(huán)山劃圈,將綿山封給了介子推;由此而言,綿山是介子推的歸隱之地。

  那么,介子推歸隱的綿山究竟在哪?

  說到綿山,介休之綿山即介山恐怕早已婦孺皆知。尤其是介休之名源于“介子推死于其境內(nèi)的介山”之說,更使這里成為“焚山尋賢”在人們審美領(lǐng)域里千年難變的戲劇場景。

  或者說,這是一部早已拉開大幕唱猶正酣的劇目,從臺上到臺下沒有人愿意就此閉幕謝臺。

  但歷史對此卻又有顛覆性的說法:介子推歸隱之綿山乃翼城小綿山。這一點,顧炎武先生已通過實地親歷考察和確鑿史料證明。

  翼城小綿山,當?shù)厝朔Q為“孤堆坡山”,狀如覆缽,缽就是鍋底形,古代也稱為“釜”??梢姶松街。≈聊苛杉埃曇八?。如此孤小的一個小山堆,能承纜住數(shù)千年之遙、之重的一脈歷史嗎?

  撥開重重疑惑,走近小綿山,耳聞目睹立即使人如入歷史長廊。

  綿山,綿上之山。東南向一頭,乃翼城葦溝到北壽城的古城址,即晉文公時期晉國國都“絳”之所在,亦即《左傳》記載晉遷都新田開篇語“晉人謀去故絳”中的“故絳”;西北向一端,是北趙晉侯墓地。從墓地車馬坑中殉葬的累累車馬,可以想到曾經(jīng)轟轟烈烈、波瀾壯闊的晉國歷史。幾千年過去,一切都沉入大海。只有小綿山,如若現(xiàn)還隱的島嶼,無言地訴說著曾經(jīng)的一幕幕。“晉悼公搜于綿上以治兵,趙簡子逆宋樂祁飲之酒于綿上,晉文公遣數(shù)千人以玉帛禮之”等一幕幕雖已化石成風卻又猶在眼前耳邊;而浪花般飛落在山之周的“孝義”“封壁”等村名,介子推古廟遺跡、眾多有關(guān)介子推的傳說、明時“重修介先生祠碑”等遺存,如雨似霧繞裹而來,讓人感到覆缽山之下,就是倒扣著無數(shù)不為人知晉國故事的介子推之綿山。而晉文公時“霍山以北,皆戎狄之地”及“介休乃界休的衍變和簡寫”等史實,則以反證法對介休綿山乃介子推之綿山進行了大排除。

  只要提及綿山,與之相關(guān)的許多細節(jié)都有兩種乃至多種聲音之爭。如介子推忠義為實、割股有虛,介子推名為文公所賜而實名王光等等,聲音從兩千多年前的歲月深處疊涌而出,不勝紛亂。

  好在證實與證偽是歷史與考古學家的事。對大眾百姓而言,關(guān)心的只是戲劇能否按照忠孝仁義的審美意愿一路推向高潮;在他們眼里,“抱木燔死”就是一個不能更改的忠義孝道的壯烈定格,不論場景虛實、情節(jié)真?zhèn)?,他們只要把大忠大孝大義的主題點亮!

  所以,從隨重耳奔波到寒食主題,從平民王光到君賜介子推再到宋真宗詔封的潔惠候,介子推已全然從生活走向了藝術(shù),成為一種“孝、義”的化身!

  所以,人們才會在數(shù)千年的叢林迷霧中千尋萬覓真實的介子推之綿山所在。那里歸隱的不僅僅是一個人、一段歷史,更是一個根植于中華五千年傳統(tǒng)精髓中的主題。有了這個主題,這座山才有匯集四海的力量,傳播千秋的旗幟!

  所以,介子推、寒食、清明、綿山,這些原本似關(guān)未聯(lián)的詞語才能有序而緊密地鏈接在一起,成為中國人心中永遠的祭拜!

  今天,睿智的翼城人,秉著這面旗幟一路走上山來,插上山巔。我相信,此一種制高點的占領(lǐng)將是一種永恒占領(lǐng)!

  割股奉君義塞天地昭日月,

  潔身事母孝通神明貫古今。

  清明時節(jié),讓我們面對這“昭日月”“貫古今”的大寫“孝、義”,虔誠叩拜!


     

責任編輯:張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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