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報趣事
韓斌
暮春午后的陽光,已如盛夏般熱烈。
公園里,芳菲半謝,綠色初肥;天碧湖澄,人稀椅閑。幾分寂寞,十分清靜。
盤腿獨坐在長椅上,翻閱新到的《光明日報》。身后,兩蓬月季為我遮蔭送香。腳下,些許春風為我扇涼遞爽。指間,一支卷煙陪我走馬觀花。倒也愜意!
渾濁的老眼,透過鏡片,在字里行間掃描。聚焦到描述《老酒館》劇中“老二兩”的扮演者牛犇先生的一篇文章上。
這位老兄,我也喜歡,同他的眾多粉絲一樣,只在舞臺上見過、銀幕上認識。盡管常常是臺詞三五句、亮相兩分鐘的“邊角配料”,卻也是一片有趣、可愛、肥實、厚道的綠葉。牛犇兄長本讀者兩歲,都是“80后”。本讀者已黃葉離枝,他仍成色不減,牛勁不減。
感嘆興發(fā)時,一位中年女士從面前走過,走出三五腳后,轉(zhuǎn)過身來,招呼落后的、虎頭虎腦的一個男童:“虎子!目標,媽媽。預備,跑!”
男童得令起跑,虎虎生風。刮到他媽與本讀者之間時,風停云止。褲子一袒,對著花池,“沙沙沙沙”下起雨來。小胖臉側(cè)顧這廂,稚奇的目光,看看本讀者,看看本讀者手中的報頁,又看長椅上的報紙;看看長椅上的報紙,看看本讀者手中的報頁,又看本讀者。反復審讀,“虎視眈眈”。
一時失去管控的急便長尿,偏離了方位,飛濺到爺爺?shù)钠ば?。這雙皮鞋,出門前剛剛擦拭過,污點尿漬,明顯招眼。
乳子宜教。提醒的言辭涌到了嘴邊,又慢慢地咽了下去。該是報紙招惹的事端,不能批評天真爛漫。
尿潺潺,似清泉,濺發(fā)了老讀者童年尿事。
背起書包初上小學的第三天。午飯后,母親把我堵回窯里,后面跟著隔壁三嬸嬸。母親說:“袒下褲子尿?!鄙焓忠^三嬸嬸手中的蘭草碗,支到我面前。我愣怔。母親說:“愣啥!快尿。你三叔等著用?!庇猛腠斄艘幌挛业母共?。大人的事不懂,明白不尿不成:“媽,你不是說不能朝人尿。”母親一笑:“背過去?!卑淹肴轿沂掷铮骸澳梅€(wěn)?!蔽乙粫r尿不出來。母親在我屁股上拍了一把:“別蹭磨。”這話一聽,尿自覺地流了出來,汩汩汩流了半碗。三嬸嬸喜喜地接過:“夠了,夠了。我娃的尿真清涼。蘭草都澤了?!边€說什么我沒聽見,早羞出窯門。耳朵里只拾了六個字:“童子尿,藥引子?!?/p>
年輕母親撥拉她虎子時,老讀者的尿事也扯斷了。年輕女士朝我笑笑,掏出一團紙,欲要為那雙皮鞋凈面。本讀者伸報紙一擋:“不必不必。解毒去火,止痛通腸。在著在著,沾光沾光?!蹦贻p母親一臉茫然,遲疑地對她的虎子說:“謝謝爺爺?!贝⒆拥肋^謝后,方才拉著孩子向前去了,回頭又朝我擺手。本讀者揮揮報紙,送其遠去。
送走萍水相逢的母子,本讀者繼續(xù)看報,接下來該讀配發(fā)的短評。
未讀此短評,先有自短評,有關童子尿事件之短評,脫口而出,晃頭而吟:“落黃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也護花”。
抄襲篡改,自鳴得意。
一束陽光,穿過月季花叢,通過長椅柵背,照射到《光明日報》上,“光明”二字愈顯得光明!
暮春午后的陽光,此時刻,竟還是這般的熱烈。
責任編輯: 吉政